1
俺还是个小孩的时候,常被人误解,也自知做得不够好,无力与人争辩。于是,俺常常幻想,总有一天,会有一个人不再让自己失望,俺亦不会让人失望。
可是,时光一晃过去二十载,这一天至今没有到来。
那时候的自己,爱恨分明,固执地以为如果您想用心对俺好,就一定不会让俺失望。同样,如果俺真的愿意对您好,哪怕俺倾尽全力,也定会让您满意。
俺会把自己的失望,归结于对方的不用心;把对方的失望,归因为自己的不愿意。
当时的俺觉得,如果彼此都很失望,关系自然就走到了尽头,难以再续前缘。俺以为所有的一切,只要自己肯努力,结果就一定满意;若结果差强人意,那一定是自己不够努力。
看不到自己的局限,自然也不会懂得他人的艰难。直到过了那个横冲直撞的年龄,懂得了笑着低下头时,才发现两个简单的真相:俺努力做到最好,依然有人对俺失望;明知对方在努力做好,俺亦会对他失望。
俺终于懂了:失望,与好不好没有关系。
可转身又陷入了深深的绝望,俺想要的完美世界瞬间土崩瓦解,内心有个小小的声音在问自己:俺无法让人不失望,也无法找到让自己不失望的人,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又有什么意义呢?
2
关系的靠近,常常是从失望开始的。
28年,俺恋爱了,男朋友是俺现在的先生。有一天早上,发生了一件事,先生很生气,闷着不说话。俺知道他对俺很失望,而俺的内心也对自己很失望。俺暗自揣度着,可能俺们的关系就这样完了。
到了中午,先生发来短信:过来一起吃饭吧!收到短信的俺,彻底愣住了,换作是小性子的俺,一定不会如此罢休。
俺想,他一定会等俺们冷静后再提起那件事。可是从那之后,先生都没有再怪俺,也没有问俺要任何解释。
当他并不要求俺对他的失望负责,不指责俺的脆弱时,俺的心却出乎意料地向他敞开了。从那一刻开始,俺想打心里去珍惜对方,因为他让俺明白:一个真正成熟的人,不会因为失望而责怪对方,更不会因此轻易放弃感情。
直到今天,俺依然很感谢那一课,先生让俺懂得:原来,失望是可以被自己接纳的。俺们的关系变得更深,而俺也开始了真正的成长。
之后,每当俺遇到很失望的事情,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,想要去责怪别人时,或者因为俺让别人失望而感到自责时,俺都会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幕。真实的生活总是不完美的,允许失望,关系的靠近才有希望。
3
俺开始做咨询师后,有时候发现咨询关系正进展得好好的,但下一次突然就不好了。俺问俺的老师:俺没有什么不妥,为什么突然就变了呢?
俺的老师说:失望,才是成长开始的地方,接纳了它,您就成熟了。
这时候,俺才意识到,一段咨询关系,与其他任何关系一样,如果足够真实,往往既没有那么好,也没有那么坏。就像美玉上的瑕疵,如果直接去掉它,玉也将不复存在,但您可以通过打磨,将玉变得通透光亮。
当俺接受了失望,带着自己的不完美,去遇见更多不完美的关系时,俺不再觉得自己应该是别人生命里独一无二的那个人。如果能被懂得,俺很开心;如果不被理解,俺也接受。因为,俺终于明白,失望常有,无须感伤。
或许,您跟俺的曾经一样,遇到不开心就会想,总有一天,会有一个人不再让俺失望。可是,当您的爱人、孩子、父母、朋友,这些最亲近的人,都一个个令您失望时,您或许会责怪他们,念叨着,俺爱人不好、孩子不好、父母不好、朋友不好,他们都不懂俺。
于是,您依然会对一个陌生人或者一段新的关系抱有幻想,然后终有一天您会发现,您依然很失望……
其实,从来不会有一个人让您永远不失望。有时候,您也会让自己失望。
当一个小孩,开始接纳了对父母的失望,不再埋怨父母不够好时,孩子就长大了;当一个男人或女人,开始接纳对伴侣的失望,不再一味要求对方改变时,关系就近了;当您接纳了对自己的失望,不再苛责自己时,您就成熟了。
失望,才是成长开始的地方。既然是必经之路,又何需左躲右藏?既然是生命的功课,又何需为不完美感伤?既然无法拒绝,何不从此刻开始,接纳它,然后勇敢地走在自俺成长的路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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