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饭的时候,小A说起女士出门的安全小技巧。一个小妹妹不以为然,随口说:“哪有那么多需要注意的,不能不出门啊。”
小妹妹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,俺们的“注意安全”在她看来不过是畏手畏脚。
小A说:“多注意一点没有错。有些事,俺们不能去冒险,因为输不起。”然后讲了她身边发生的事情。
十年前,她的邻居是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。一天傍晚,邻居家十三岁的小女孩下楼去院子里找同学玩,跟妈妈约定一个小时之后回家,但是小女孩再没有回来。一年之后她的爸爸妈妈也在争吵和悲伤中离婚了,一个好好的家庭散了。
三年前,她一个同学的同学在某单位实习,六点下班和平常一样走路回家,在路上离奇失踪,至今没有任何消息,爸妈瞬间满头白发。
俺们在网络上看到过类似的悲剧,有时候觉得离俺们好像很遥远,自己也没有太多的防范意识。但像小A所说,有些事俺们不能去冒险,因为输不起。随着年龄的增长,俺们经历的越多,也不可避免地越来越胆小;害怕的事情越来越多,也越来越谨慎。
小时候,俺们怕黑,怕虫子,怕老师训斥,怕生病,怕回家爸爸妈妈不在家,但是在生活中似乎没有害怕过坏人和危险。最胆大的时候应该是在二十岁左右,毫无准备地去陌生的地方,也不怕晚上出门,跌跌撞撞做各种事情。那时候好像什么都不怕,脑子里甚至没有危险的概念。
然而胆量并不是一直在增大,它像一条抛物线,很快开始下滑。现在,俺们反而不如几年前胆大,害怕的越来越多,做事情也开始畏头畏尾,更加谨慎和敏感。
记得刚上大学的时候,妈妈交代俺晚上八点以后不要一个人出去,如果出去的话,一定要保证安全,要有男生同伴。那时候俺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,晚上出去总是不会过多考虑安全问题,也会自己一个人回来或者跟几个女生朋友一起玩到很晚,毫无防备地在路上说说笑笑走回学校。一个人旅行,一个人住青旅,一个人搭车,防备心理很弱,没有多少安全意识,很多事情想起来后怕。
在大学刚毕业那年,跟同学聚会之后十点半回去。同学把俺送上出租车,然而那是一辆伪装成出租车的黑车。司机一直问隐私问题,还总是要拐弯偏离路线。俺观察到计价器不会动、副驾驶座上没有贴工作执照后紧张起来,在车上也不敢声张。借助手机导航,死死地盯着路,装作若无其事地跟他聊天。一路捏着一把汗,悄悄联系一个男生朋友,冒充家里人在半路上接到俺,悬着的心才落下来。
大大咧咧的俺,第一次感到害怕。突然意识到很多不好的事情并不是不会发生,之前碰巧没有发生在俺身上,是俺运气好。但是在生活中,没有谁会一直幸运。
那天回到家后俺瘫坐在沙发上给妈妈打电话,说一些吃饱饭、穿暖衣、睡好觉之类的话,才安下心来。
长大后,俺们变得越来越胆小,并不是懦弱,是越来越懂得责任。当俺们发现危险和死亡不仅仅是自己的事,也会给亲人带来巨大伤痛的时候,俺们就会变得胆小、谨慎。而这,绝对不是懦弱,而是一种成熟。
俺到外地上学,可能是水土不服,瘦了十几斤。放假回家妈妈看到俺心疼到抹眼泪,一个月的寒假硬是把俺养胖了。
大三时,有天晚上爸爸给俺打电话,说他刚才接到一个陌生电话,对方声称是俺朋友,说俺出事了需要医药费。俺对爸爸说这明显是骗局,您直接挂了就好。妈妈在旁边说:“您爸呀,听到您出事了就紧张起来,还让她照顾好您呢,您没事就好。”俺隐约听到爸爸对妈妈说:“您不是也紧张到把花瓶都打碎了……”
08年地震暂时失联后,晚上打通电话,爸爸妈妈听到俺声音时非常激动和感慨;小时候一次不小心摔破头流血很多,妈妈一直守着俺泪流满面;俺失恋后精神低迷时,全家人一起想办法帮俺转移注意力……
回想很多事情,当时觉得爸爸妈妈大惊小怪,但是现在却理解了这种担心和敏感。在他们心里,俺就是全部,太在乎,自然会紧张。
其实自从离开家之后,爸爸妈妈总是对俺有太多的不放心:叮嘱俺晚上要十一点之前回家;出去玩要每天汇报行程;疲惫的时候嘱托俺多休息……俺在哪里,他们就关注哪里的天气预报,俺在哪里,他们就留意哪里的新闻。
以前不理解爸妈的做法,甚至认为很多关心是多余的。但长大之后,当俺开始同样地紧张她们,才确切体会那种发自本能的关注和在乎。
一次打家里电话无应答,打爸爸妈妈手机也都没有人接听,突然开始坐立不安,给表哥打电话,开口就问家里出什么事了,怎么找不到她们,实际上只是他们跟朋友聚会的地方没有**。一天晚上梦到妈妈在医院里,醒来怎么都睡不着了,等天亮立刻拨打妈妈的电话,确认没事才安心睡下。
虽然在爸妈眼里,俺永远是一个孩子,但是俺清楚地意识到,爸爸妈妈老了。并且这种意识越来越深刻,想要像小时候他们照顾俺们一样去照顾他们,也不知不觉中像他们紧张俺们一样紧张他们。
俺也开始嘱托他们天凉了晚上睡觉关好窗户,叮嘱他们多出去活动,要求爸爸少吃盐、妈妈少吃肉。逛街看到保健品想买给他们,也惦记着他们的生日和一些纪念日。当然,也知道报喜不报忧,告诉他们俺很好,不用为**心。
与此同时,俺开始注意晚上不独自出门,在公共场所观察周围的环境,开始习惯吃早餐,注意锻炼身体。以前妈妈苦口婆心说的话,现在全都被俺实践在行动中。俺害怕俺身体不好他们着急,怕俺精神不好他们担心,怕俺过得不幸福他们比俺还难过。
知乎上有一个问题,“独生子女是怎样一种感受?”一个回答结束了话题,“不敢死,不敢穷,不敢远嫁,因为爸妈只有您。”
“因为爸妈只有您”,这也是俺们越长大越胆小的原因。随着年龄的增长,俺们变得越来越胆小,俺们怕死,怕穷,怕远嫁,怕其他之前不怕的事情。
俺甚至开始怕身体不好,不能陪他们一起走完许多路。因为俺不是一个人,如果俺有什么不好,会有人比俺更难过。俺的胆小,是懂得了责任。那些不负责任的勇敢,跟十八岁一样,渐行渐远。
越长大越胆小,这绝不是懦弱。胆小的背后,是慢慢懂得的责任;谨慎的背后,是渐渐学会的成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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