俺不记得俺的高中生活是怎么结束的了。最后一堂课老师是怎么收尾的,俺们有没有哭;俺甚至不记得俺在哪个考点考的试,前后左右坐的陌生同学长什么样子,有没有发生任何好玩或惊险的事情……
最后一科铃响,全体起立,把卷子交给老师,那一刻的心情多么珍贵啊,俺在想什么?
俺竟然都不记得了。
但有两个画面忽然跳了出来。
第一个画面,是最后一科考完之后,俺随着人潮在走廊经过一间又一间教室,看到许多监考老师在封卷。
忽然在一扇门前听到了哭声。
一个女生几乎要跪下来,死死抱着监考老师的大腿,不断重复:“您让俺填上吧,求求您了,否则俺的人生就要完了。”
俺只经过这扇门短短几秒钟,可这句话俺一直都记得。年轻的时候俺也一样,在每一个错失的机会和每一次遗憾的失败面前痛哭流涕,轻易地认定:俺要完了。
但俺不想嘲笑曾经的自己和那位陌生姑娘。俺说过的,以过来人的眼光看,高考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个小土丘。但当时这个土丘离您足够近,也足以遮蔽您的全部视线。
谁能苛责俺们呢?18岁,俺们还不懂人生,自然以为它特别容易就会完蛋。
就连俺自己都写过日志,来记录自己考前忽然有过的自杀冲动(只是想想而已,刀还好好地挂在厨房里)。18岁的俺觉得自己一路领先,但万一考砸了怎么办?凭什么人生要靠一场偶然性如此之大的考试来决定命运?凭什么?如果考砸了,一直以来的努力还有意义吗?
这个问题俺一直在思考,直到今天。
名言警句,人生哲理,是先贤对世界的观察笔记,是前辈对规律的归纳式总结,描述的是概率。只是概率而已。没有任何一句箴言、一场考试能够百分之百地保证您的未来。
所以俺们为什么努力?为了将赢面扩大一点啊。
被抱住大腿的中年女老师并没有骂那个女孩,也没有流露出不耐烦,只是安静地站着,抱着封好的卷子,平静地一遍遍重复:“人生不会完的。”
俺猜,那位和俺同龄的陌生姑娘如果还记得这句话,她一定会赞同。
俺们已经绕过了那个小土丘,后来又翻过了一些更高的山。成功了,便获得更多的选择权、更大的赢面;失败了,就收获一段经历,生长出更多的悲悯心,去滋养生命的丰实,然后继续努力,把收缩的赢面再扩大,最后赢取属于自己的人生。
知道吗,做一个成年人特别棒。俺们很淡定,俺们很自由,俺们有特别多的选择权,有您们想要的一切。
所以,请努力、自信、谨慎地度过这两天的考试,然后成为俺们中的一员吧。
哦,还记得俺刚才说的是两个画面吧。第二个画面是光芒。俺高考的时候下了整整两天的雨,结束的时候天还是阴的,等俺坐上车,车开起来,忽然看到前方的云散了。还没落下去的太阳,就这样绽放出一线光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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